肾结石
今年7月21日，吃完晚饭后我坐在沙发上休息，忽然小腹隐隐传来疼痛，约莫十来分钟后疼痛迅速加剧，我完全无法坐立，只能蹲在地上按着腹部，同时身体汗如雨下，两三分钟的时间衣服便全部湿透了。孩子们见我如此，不知所措，赶紧跑去叫妈妈。宝宝见状赶忙给我换了身衣服，问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对于我这种钢铁般的男子，去医院无疑是一种羞辱，我摆手说不必了。言语间痛感似乎有所减轻，至少可以站起来走几步了。我从客厅踱到厨房，再去到休息室静坐，然而不久之后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这次痛得更加璀璨，整个腹部肌肉紧绷，僵硬如铁板，身体汗如瀑布，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这是我自出生以来最为疼痛的一次。考虑到存在阑尾炎等必须要去医院处理的问题，我觉得不能再拖下去，叫朋友把两个小孩接走后，和宝宝一起去了医院。
由于已是晚上，只能去急诊。就我所见而言，急诊室的患者，有的是孕妇，大概率是要临盆了；还有的是断了骨头的，那也拖不得。众所周知，虽然号称是“急诊”，但医生们一点也不急。在我到达急诊室之后，疼痛已减轻了一些。我本想着赶紧看医生，找出病根，再回家睡上一觉，无奈却只能一直坐冷板凳。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才轮到我接受医生检查，而此时我居然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
医生问了问我的疼痛状况，还在我身上敲敲打打，他给我看一张疼痛等级表，一级为最轻的疼痛，九级为最厉害的疼痛，即为分娩，问我感受到的疼痛大概是多少级。我琢磨了一下，认为可以划到七级到八级。医生说按照症状我这很可能是肾结石，当然为了确诊还需其他的检测，所以我暂时走不了。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分别做了血检、尿检、以及CT。尿检结果显示血红细胞超标，这表示尿中带血；血检结果显示白细胞超标，这是由于刚才身体疼痛所致；CT则确认有一个大约2-3毫米的结石。
在等待检测结果的同时，医生还给我输了一瓶生理盐水和一小瓶抗生素头孢曲松。我上一回输液还得追溯到大约二十年前，那时我感染了风疹，在校医院输液。想想真是恍若隔世。
确诊之后医生给我开了四种药。第一种药是坦索罗辛，每日一片，持续两周，用于松弛尿路平滑肌，帮助肾结石排出。第二种药是止痛药酮咯酸，俗名痛立消，适用于缓解中度或重度疼痛，如果以后还遇到结石疼痛，就可以吃上一粒。但是吃了这种止痛药可能会诱发呕吐，这时候，第三种药，也就是止吐药昂丹司琼，就可以派上用场了。第四种药也是止痛药，但是效力更加强劲，可谓止痛大杀器，酮咯酸效果不佳时即可使用这大杀器，它是扑热息痛和可待因两种成分的混合物。扑热息痛学名是对乙酰氨基酚，具备退烧止痛的效果，常见于感冒药中。这第二个成分可待因就不得不提了，它是一种阿片类管制药，换句话说，是一种毒品。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接触到毒品（不算鼻子闻到的大麻）。
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药都过了专利保护期，倒是不贵，四种药加起来也才十几美元。
在我输液完毕之后，医生又让我等了一两个小时，最后，来了一位小哥，把我领到一个小房间，向我概述病情以及肾结石的基本知识。由于我体内的结石并不算大，有75%-80%的概率自行排出，所以医生给我的是保守治疗，只是建议如果疼痛持续的话，可以考虑去泌尿专科医生那里看看。我向小哥表达了我的疑惑：这个结石这么小，排没排出来我也不一定能留意到，是不是不久之后还应该做一次CT确认体内已无结石？小哥似乎被我这一问吓到了，忙说不用不用，并强调做一次CT很贵，还是省点比较好，不到万不得已不用做。他这一说把我也吓到了，在美国都是先看病再交钱，所以我完全不知道这一趟急诊需要花费多少，但是看这小哥的态度，我隐隐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当然在医院里的时候这些都来不及细想，小哥继续聊道，小便的时候注意观察有没有结石排出就行了，又问，你小便的时候都不看的吗？我说，不看。小哥问，那你小便的时候看哪里？我说，墙壁。小哥若有所思，随后强调，以后你得看。
对于肾结石的防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多喝水，尿液最好保持呈清澈的淡黄色。绝大多数肾结石的主要成分是草酸钙，这个东西在水中溶解度较低，如果身体缺水，尿液浓缩，草酸钙很容易析出而生成结石，足够的水分则可以使草酸钙达不到饱和析出的浓度，有利于避免结石的出现。我甚至认为，我这个病可以归因于水土不服。从康州搬到德州，最大的不同就是气候。德州天气炎热，每次我跑完步或者干完体力活总是满身大汗，却没注意及时补充足够的水分，由此导致结石发作。
为了把肾结石从尿道冲刷出来，一般来说，每天喝两升到三升水很有必要。而我是一个极端的人，为了能够尽快排出结石，我每天喝四到五升。水喝得多对排出结石似乎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却带来了两个副作用。一是厕所跑得勤，这增加了肾脏的负担；二是某天傍晚跑步的时候，我的小腿肌肉忽然开始抽筋，肌肉每抽一下，小腿腿肚子上的肉就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甚为夸张，这应该是喝水太多导致体内电解质紊乱。看来喝水还应适度。
肾结石的发作源于结石堵塞了尿道，产生疼痛。我想，如果我左右上下使劲摇晃身体，使结石尽快从被卡住的地方挣脱出来，疼痛应该就可以缓解。按照此理，肾结石发作时最好不要静坐，而是让身体活跃起来。在检测出肾结石后的一个多星期，某天早晨我的腹部又开始疼痛，我赶紧开始活动身体，疼痛便慢慢消退了，我也避免了吃药。当然通常来讲，当身体疼痛的时候，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让身体静下来，然而这对缓解肾结石的疼痛并无帮助，所以搞清楚身体疼痛的原因非常重要。
就这样，我怀揣着肾结石开始了新的生活，每天多喝水，规律饮食，跑步散步，时不时还在家中蹦来蹦去。两个小孩觉得好玩，跟在我后面蹦。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的一首打油诗：死做活做像条狗，被人骂不能汪汪叫；像条狗，真好笑，被人骂不能汪汪叫。
大约过了两三个星期，小腹的疼痛似乎消失了。这一点我并非十分肯定， 因为有时候感觉小腹那里会传来一些异样，但不确定是由心理作用还是生理作用所引起。虽然我自诩心理强大，但内心深处是不是惊弓之鸟谁又能说得清呢。无论如何，以往那样的剧痛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过了个把星期，突然出现了排尿胀痛，也就是说，必须用点力才能窝出尿来，偶尔还能看到初始尿液带一点浅红色，这应是结石移动的过程中划伤了尿道。排尿不通畅说明结石把尿路堵塞了一部分，但也暗示着结石已越来越靠近输尿管端口。虽然感觉不舒服，但这说明结石在移动，排出结石的希望在增加。
8月26日晚，我在淋浴的时候排出了结石，可谓“水落石出”。
按理本文到此就应该结束了，然而在这里我不得不借此机会痛斥美国的医疗系统。在我排出结石后不久，也就是我接受治疗的一个多月之后，我收到一份三千多美元的账单，是医院发来的。你以为还要走保险？幼稚！原账单是一万八千多美元，保险报销之后还要付三千多。过了几天，又收到一份五百美元的账单，账单上还特意说明，上回是医院收的钱，这回是医生要收的钱，两者不一样哟！你以为这就完了？幼稚！过了几天，又来了一份化验室的账单，也就是做血检尿检的机构。账单上声明，咱们这化验室虽然位于医院，但本质上是独立于医院的机构，言外之意，医院收的钱不关我事，我这还得收一笔。你以为这就完了？你为何总是如此幼稚？又过了几天，我再次收到了一份账单，说我们给你分析了CT照片，得加钱！
是不是还有别的账单，我不确定，但我心已凉。目前收到的几份账单加起来，看一回肾结石总共花费了两万到三万美元，保险之后自付接近四千美元。所以说，每个月我花几百美元，公司花一千多美元买的医疗保险，是买了个寂寞？去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