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尔登. 中国好人. 山西人民出版社, 2009.
暑假到了,孩子们天天呆在家里,如何打发时间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我失业赋闲在家,每天教大宝一些中文、英语和数学,其余时间陪他们玩。教了两天之后发现一个问题,大宝在学习的时候二宝一直在旁边吵,不得已我们把学习场所从客厅换到了书房。我把我的书桌和大宝的书桌拼到一起,她学习的时候我就坐在旁边。对于新的知识点一般是我稍作指点,然后给大宝布置一些练习题。对我来说,陪伴的时候做点什么就成了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虽然我可以在电脑上看书,但为了减少屏幕使用时间,也为了给小孩一个好的榜样,使用电脑这个选项就被排除掉了。我想找点纸质书来看。
家中搜刮了半天,还真找到几本还没有看过的纸质书,其中就有刀尔登的《中国好人》。这本书大概是2010年或者2011年在当当网买的,十多年过去,我终于拿起了这本书。
作者本名叫邱小刚,刀尔登是笔名。用笔名或是为了隐藏身份,或是嫌弃自己的本名。关于笔名,古代著名的有写《金瓶梅》的兰陵笑笑生;近代以来为了在和反动派的斗争中保全自己,很多人也使用笔名,比如鲁迅;现代也有使用笔名的,如写《鬼吹灯》的天下霸唱。不过笔名大概只存在于文人之中,我从未见过一个科学工作者发表文章时使用笔名,我个人也不喜欢笔名这样一种形式,所以以下均用“邱小刚”指代作者。
网上的百科信息显示邱小刚生于1964年,1982年以河北省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后回石家庄,当过编辑。2011年《南方人物周刊》的一篇报道提到他在写专栏。至于现状却是无从得知了。
我之前是不知道邱小刚和这本书的,买书的动机应该是看了网上的一些推荐,这些推荐直到现在也还存在于互联网。书买回来之后我肯定也尝试看了一下,但居然完全没有了印象,估计最多看了一个开头就弃之一边。十多年后的现在,我把书又粗略翻了一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看不下去,以及为什么我对此书如此鄙夷。
《中国好人》是一本杂文集,大多数文章用2至3页纸的长度谈论一个文化现象或者一个历史人物。作者行文时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可见读书之广。书中的杂文内容以批判为主,不过这些批判多存在一些问题。
试举一例,在《家有小学生》一文中,儿子要父母买荔枝。文中写到,“他的班主任要过生日,而几天前,她曾偶尔谈到最喜欢的水果是荔枝。我非常不喜欢让孩子做这种事,老师过生日而学生讨好,这种事让我厌恶。”要知道“讨好”和“厌恶”是两个贬义词,我不明白为什么学生送老师一点小礼物就成了“讨好”了,不能是感情的自然流露吗?小学生大概率没有作者脑子里的尔虞我诈,单纯地就想表达一下对老师的尊敬,我不知道作者厌恶个啥。
我想到这学年结束之前,大宝画了一幅画,问我可以把这幅画送给老师吗?我鼓励她去表达自己的情感,她也很开心。二宝的学校甚至会举办专门给老师赠送礼物的活动。从小鼓励孩子们向帮助过他们的人表示感谢,这有什么不妥吗?
作者对文化现象的批判,基本上是自己树个靶子自己打,所以批判显得没有力度。
另一个严重的问题,在于作者行文没有逻辑。本书的每一章节作者都用一句话说明,其中包括第二章的一句“落后就要挨打,先进就要挨骂。”这后面六个字大概是作者独创的,为的是和前面六个字作对比,但作者并没有提供有力的证据证明“先进就要挨骂”,从现实生活中看,这个论断也不成立。还有第三章的一句“中国历史上有个传统,就是爱以天下为狗任。”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作者是极端愤世嫉俗的,然而,这种无头苍蝇式的愤世嫉俗对个人和社会的发展毫无用处。
本书的副标题是“刀尔登读史”,书中相当一部分杂文是对历史人物或事件的评论。令人惊讶的是,作者读史不单是把自己读成了迂腐文人,还读失了良心。毛泽东的智慧早期很大程度上也来源于读史(后期可能更多来源于实践),毛泽东读愚公移山,喊出了“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口号。作者读花木兰,纠结于木兰是真是假,不屑于百姓抢木兰的籍贯,愤恨于学者辩论木兰是否“劳动妇女”,是否“爱国女英雄”,认为这破坏了诗意。其实,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真的值得一个北大高材生写一篇杂文去批判吗?更何况这些批判根本就无所倚靠。
毛泽东读史使自己成为了有理想有情怀有格局有使命感的一代伟人,虽然不能要求人人都如伟人一样,但是读史读到了历史的反面,那也称得上是一朵奇葩了。
奇葩不止一朵。那些赞颂这本书的一伙人,都是奇葩。
挑一个出来欣赏一下。以下文字节选自本书的序言,作者是同为北大中文系毕业的缪哲,现为浙江大学教授。
“⼑兄写作的当今,是汉语史上最暗淡的一页。⼈们所知的词汇,似仅可描画⼈⼼的肤表,不⾜表精微,达幽曲。所⽤的句法,亦恹恹如冬蛇,殊⽆灵动态。名词只模糊地暗示,不精确地描述。动词患了偏瘫,⽆⼒使转句⼦。形容词、副词、与⼩品词等,则如嫫⼥的艳妆,虽欲掩,然适增本⾊的丑劣。⼑兄的⽂字,则是出乎其时代的。他的名词有确义,动词能使转,⼩品词的淡妆,更弥增其颜⾊;⾄若句式,则如顽童甩的鞭⼦,波折⽽流转。故⼑兄的友⼈们⸺包括我⾃⼰,都素重其⽂,称是‘⽂明堕落的⼀阻⼒’。”
要论不说人话的水平,缪哲和邱小刚可能不相上下,但要论说瞎话的水平,邱小刚可能就要甘拜下风了。“汉语史上最暗淡的一页”!所以说当今的社会比不上秦朝的焚书坑儒吗?比不上清朝的文字狱吗?为什么瞎话张嘴就来?这不是夸张的修辞手法,这是放屁。还有“文明堕落的一阻力”!如果中华文明真的要堕落,那也是堕落于这帮文人手中,他们不是阻力,而是助力。
其实这个短短的序言比起邱小刚那些矫揉造作的文字来说更能体现文人们的纠结。他们没有能力去复古,去写优美的骈文,他们也知道文绉绉的古语现在没有市场;他们也不愿去亲近老百姓,去写老百姓容易看懂的文字。他们迷失在井里,只剩下自恨和自怨自艾。
你说他们可怜吗?不,他们生活悠闲得很,整日为五斗米奔波的人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写无病呻吟的杂文的。他们还掌握了宣传工具,这本书能够漂洋过海来到我的手里就是证据。我们所要努力的,就是让这一群乌合之众早日退出历史舞台。